质疑“全国优秀博士论文”一入选作品
2004年07月02日 03:27:35
记者 李丽萍

　 论文主要内容两次送交国际权威学术刊物，两次均被无保留退回，有关专家一致给予否定性评价。美籍华人、国际知名学者钱世锷———
　 本报北京7月1日电
　 “鉴于本文的核心工作被国际上有关的专家们一致否认，内容距权威杂志出版的要求甚远，故请教育部重新考虑评选结果。”这是美籍华人学者钱世锷先生针对“2004年全国优秀博士学位论文”中一篇获奖论文向教育部提出的异议。
　 退稿评语：“不但缺乏理论价值，而且没有实用意义”
　 “该论文的主要内容曾两次送交美国电子电气工程师协会（IEEE）出版的《信号处理学报》（Transactions on Signal Processing），两次均被无保留地退回。”钱世锷说。
　 钱先生向教育部提出异议的传真已经发出一个多月了，可至今还没有收到回音。6月29日，在北京大学演讲后，钱世锷遇见了本报记者，陈述了他对这篇论文的意见及对“全国优秀博士学位论文”评选的疑虑。“全国优秀博士学位论文”评选始于1999年，是教育部《面向21世纪教育振兴行动计划》的一个重要内容，目的是加强高层次创造性人才的培养工作，鼓励创新精神，提高我国研究生教育特别是博士生教育的质量。因为每次评选出的优秀论文不超过100篇，因而被称为“全国百篇优秀博士论文”。
　 美国电子电气工程师协会是国际电子电气工程领域最权威、影响最大的学术组织，其出版物也是电子电气工程领域最核心、最重要、代表最高水平的学术刊物，在世界上享有盛誉。国内学界对IEEE也极为看重，如果能在其刊物上发表文章，是极高的荣誉，在各种评奖、评定中都会占非常大的权重。
　 西安交通大学电信学院院长殷勤业向记者证实，钱世锷先生在国际上的信号处理领域享有很高的知名度。现任美国国家仪器公司总工程师的钱世锷，目前在美国、欧洲和日本共有15项信号处理方面的专利。他的著作被一些美国大学当作研究生教材。即使在这篇被他批评的论文中，也引用有他的一些研究成果。因此，IEEE《信号处理学报》请他担任论文评审专家。
　 钱世锷先生告诉记者，这篇论文的主要内容去年就曾送交IEEE《信号处理学报》，学报编辑请了3名该专业领域的权威专家审阅，结果3名专家一致认为这篇文章从理论上讲是错误的。编辑于是将其无保留地退回。今年年初，作者修改后再次投稿给IEEE《信号处理学报》，编辑这次又请了另外两位专家审阅，钱世锷是其中之一。钱世锷说，他读后，“觉得质量确实很差，在理论上基本是错误的，也没什么应用价值”，认为应该不予发表，另一位审阅专家和他的意见一样。于是，编辑再次将这篇稿件无保留退回。
　 钱先生介绍，像IEEE这样的国际顶尖学术刊物，对于投稿一般有几种处理方式：完全接受，做比较小的修改再接受，做比较大的修改后再接受，最后一种是无保留地退回，也就是完全不接受。他说：“如果两次投稿都是被无保留地退回，那就说明这篇文章水平确实不高。”对此，“2004年百篇优秀博士论文”的另一位入选者也表示，国际学术刊物对论文审阅都非常严格慎重，如果两次都作出“无保留退回”的处理，那肯定是这篇论文质量有问题。
　 在钱世锷发给教育部的传真原件上，记者看到了IEEE《信号处理学报》退稿的评语，“作者的工作不但缺乏理论价值，而且没有实用意义。所有的数据仿真几乎都是人为拼凑的”。
　 “优秀论文”评选竞争激烈
　 “这样的论文在美国大学是拿不到博士学位的！”钱世锷说。
　 西安交大一位教授的研究也涉及信号处理，而且也看到过这篇论文的相关内容，他的评价是；“这篇博士学位没有创新，即使在国内，也达不到博士学位论文的要求。”
　 钱世锷先生不明白的是，都达不到博士学位要求的论文怎么能当选全国优秀呢？因为根据《全国优秀博士论文评选办法》，全国优秀博士学位论文的评选标准为：“选题为本学科前沿，有重要理论意义或现实意义；在理论或方法上有创新，取得突破性成果，达到国际同类学科先进水平，具有较好的社会效益或应用前景；材料翔实，推理严密，文字表达准确。”
　 据另一位“2004年百篇优秀博士论文”入选介绍，参加百篇评选的人，一般是在博士毕业后一年的8月份申报，提交的材料有：学位论文，在读博士期间及博士毕业一年内发表的和博士论文相关的文章，发表论文被SCI或EI收录的证明材料，以及一些获奖证书等。评选过程是先由7名同行专家进行通讯评议，然后再由另一批专家开会讨论。
　 北京大学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教育学家说，从评选程序和评选标准上说，“全国百篇优秀博士论文”都是非常严格、公正的，但问题在于，博士的研究方向都非常专业，即使同一个专业领域的专家也未必精通，何况，要把一篇博士论文读下来至少需要一个星期的时间，而现在的专家都忙得一塌糊涂，有时候只看看论文摘要，参考文献和论文发表情况。
　 那位西安交大的教授也指出了“百篇评选”存在的一些问题。他说，评选的一个重要指标就是相关论文被SCI和EI收录的情况。可现在国内很多刊物审稿不是很严，而且一些被SCI和EI检索的刊物都是综合性杂志，专业水平并不高。
　 北京大学那位教育学家正在从事研究生教育的研究，他从更深层面分析了“全国百篇优秀博士论文”中出现劣质论文的原因：现在，“优秀博士论文评选”不仅能给获奖者及其所在单位带来巨大荣誉和利益———入选者可以获得教育部50万～80万元的科研经费，而且已经成为评价高校博士教育的重要指标，各个高校对此非常重视，校际竞争非常激烈。各高校为了入选优秀，想尽各种各样的办法，做各种各样的工作，其中难免会有不正当竞争甚至黑箱操作。“百篇评选”在相当一部分高校，已经不是学术的竞争，而是名声、利益的竞争，这导致“全国优秀博士学位论文”评选越来越背离其初衷。这位学者认为，“百篇评选”的评选制度本身就存在弊端，学术成果是不是在国际上处于前沿、有原创性，需要一个很长的检验过程。博士论文完成一年后就立即进行评价，是不科学的。此外，即使要搞这种评选，也不应该由政府来主持，政府主持的评奖导向作用太强，容易引起畸形竞争。
　 钱世锷先生表示，他之所以向教育部提出异议，又向媒体公开，是希望中国的科技和教育能够越来越好。他在美国工作了15年，和中美的高校、研究院所有很多接触，感觉国内的科研水平和国际差距还是很大的，“这不是钱的问题，而是人的问题”。钱先生认为，国内的学生都是一流的，但师资却是三流的。很多导师自身没有受过很好的科研训练，能给予学生的指导非常有限，致使很多研究生的论文课题要么意义不大，要么深度不够。
　 2004年全国优秀博士学位论文评选结果还在两个月的公示期内，公示到7月19日结束。
　 他的异议是否能得到答复？钱世锷还在等待。